廷在渊

《相册》杏默

　　
　　【预告原定名：《坠落的秋天》】
　　
　　
　　
　　【引】
　　
　　送葬的路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悲凄，因故早逝的人在世时人缘极好，他曾像阳光一样照耀人心，大家多多少少都受过他的恩惠。
　　
　　声嘶力竭的哭嚎不舍含泪的眼眸渐被抛远，随着黑色棺木埋入地里的人已归于尘土，再不闻人间喧嚣。
　　
　　
　　寂寥的细雨无声的下，最该来的那个人没有来。
　　
　　
　　遗物的处理，交由他生前最疼爱的小师妹一手操办。
　　
　　她的眼中除了悲，还有怨恨。
　　
　　“你一定想惩罚他吧，茹琳。那，把这个给他。”
　　
　　“你怎么会有师兄的东西？”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起到作用。”
　　
　　……
　　
　　温皇目送她离开，同时将挽着的白大褂衣袖放下来，直到整理得没有一丝褶皱了，才转身离开。
　　
　　他知道她会接受，毕竟他了解她对默苍离的迁怒之恨。
　　
　　而他看到的比她还要多。
　　
　　
　　
　　     （1）往事皆忘
　　
　　晴秋午时的阳光依旧明亮，却已不似夏日那般灼人了。
　　窗外天净云高，偶尔有忽起的肆风卷起轻飘飘的枯叶，忽高忽低的打着旋，不经意间闯进陌生的领域，带着些微的凉意。
　　
　　病房靠近北边，床的位置正好是照不到阳光的地方，阴影像虬龙一样盘踞，将人所在之处与床外围分割成两个世界。
　　
　　病床上俊美消瘦的青年男子面色苍白，浅樱色的薄唇轻抿着。
　　
　　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似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
　　
　　粉衣女护士推门而入，面上带着一丝凄凉的讽刺。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倒是轻松，哈。”
　　
　　“……”
　　
　　“他们说让我把它藏起来或者烧掉，防止被你看到。可我不想，凭什么？凭什么让你这么轻松？”
　　
　　“……”
　　
　　“我常常想，像你这样无情无义的人，配的上他吗？值得吗？！他值得吗！！”女护士越说越激动，眼眶中终于有一泪滴再也抑制不住，顺着脸颊滑下来。
　　
　　但那人仍然是无动于衷，漠然的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她感到内心一片悲凉，突然笑了一下。倔强的抹去脸上的泪，将手中的东西轻轻放在床头柜，就转身出去了。
　　
　　门被狠狠带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屋子都痛苦的蜷缩着肚子颤抖。
　　
　　
　　
　　
　　
　　“默律师，您感觉好点了吗？”
　　
　　粉衣女护士刚走不久又进来一个白发少年，眉目清秀，还有一点婴儿肥，看起来很乖巧，只是现在他面容憔悴，眼眶有些红肿。
　　
　　默苍离抬头看他，没有回答。
　　
　　“我刚刚看到茹琳师姑从您这里出来。”
　　
　　“……”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对方说话，修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出来了，
　　“刚刚……恕琳师姑没说什么吧……她……”
　　“没有。”平时就轻微的气音此时听着更加虚弱，令人心疼。
　　修儒心里悄悄松了口气，那就好。
　　“那……您继续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您了。”
　　
　　“嗯。”
　　修儒轻轻的把门带上。
　　
　　
　　默苍离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掀开被子，拿出刚刚茹琳留在床头柜的东西。
　　
　　是一本相册，还夹着数张明信片。
　　
　　
　　
　　（2）第一张照片
　　
　　
　　默苍离摸了摸相册的轮廓，指尖泛起凉意。锋利又结实的黑色硬塑封面，硬邦邦的触感。
　　轻轻的翻开，第一张照片看起来已经有点旧了。
　　
　　
　　看起来是在公园拍的，主人公是两个十岁左右的小孩，蓝发的那个看起来活泼好动，元气满满，站在围树的大理石砖上，笑得露出八颗牙齿，比着剪刀手，绿发的看起来年纪更小些，神态却十分老成，抿着小小的嘴唇，目光垂着，捧着一本跟砖头差不多厚的书，安静的坐着。
　　
　　
　　十五年前。
　　默苍离和杏花君第一次见面。
　　
　　
　　杏花君和一群小伙伴们踢球，他一脚用歪了力，球偏离原定曲线，骨碌骨碌滚了很远，滚到另一边树下，同伴们嘲笑他这一脚踢的烂，嚷着让他去捡球。
　　
　　杏花君朝树方向走去，远远的看见那边树下的绿色头发小孩，他看起来年纪比自己还小，却十分安静的坐在树下看书，绿色头发绿色衣服绿色鞋子，连书本封面都是绿色的，杏花君觉得他简直可以和树融为一体了。
　　
　　“嗨！你在看书吗？看什么书呀？”杏花君飞快的捡了球，抱在手上，好奇的探头看了看。
　　“……”对方没理他。
　　他以为他没听见，就提高音量又说了一遍。
　　“安静。”
　　那个人稚嫩的嗓音却并不清脆，而是听起来很虚弱的气音，可偏偏这样说话的气势却比他老妈还吓人，杏花君感到头皮一瞬间的酥麻。
　　
　　“杏花君！捡好了没有？！”远处的小伙伴喊他了，他却突然不想玩了。
　　用力的把球扔回去，这次倒是扔很准。
　　杏花君握手成空心的拳，放在嘴边，大声的喊回去：“我不玩了！你们玩吧――”
　　
　　小伙伴们哄笑一阵，也不再管他。
　　
　　杏花君就蹲在旁边看他书，他翻的很慢，他就凑过脑袋去跟着看。
　　
　　上面画了一些花花草草，还有些奇奇怪怪的字。
　　
　　其实他感觉看不太懂，因为那本书很多字他都不认识。
　　
　　“这是什么字呀？”
　　
　　“默。”
　　
　　“哦哦，你认识的字好多呀！我都觉得看不懂啊！”
　　
　　“默是安静的意思。”
　　
　　“哦。那这个呢？这个呢？”
　　
　　看来他没听懂他的意思。
　　
　　不回答，他还是会持续聒噪。所以他问一句，他答一句。
　　
　　
　　傍晚的时候，妈妈来找人了，杏花君缠着妈妈给他和默苍离拍了一张照片。
　　
　　
　　（3）第二张照片
　　
　　是两个少年背着书包一前一后往前走的背影。
　　
　　
　　
　　“呀！是你！之前都没发现！原来我们是邻居啊！”
　　
　　“……昨天才搬进来。”
　　
　　杏花君一开门正好碰到对面的门也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绿头发的少年，惊喜的发现正是之前遇见的那位。
　　
　
　　
　　“啊？哦……是吗，哈，以前我没注意对面住了什么人……”杏花君挠挠头，
　　“话说，上次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哇？”
　　
　　“默苍离。”声音清清凉凉的。
　　
　　“哦哦哦，我叫杏花君~”
　　
　　“杏花。”
　　
　　“啊？不是不是，你听错了，是杏花君。”
　　
　　“杏花。”
　　
　　“……”
　　
　　“杏花！你还不快去学校！要迟到了！”许是看见他在门口站了半天，妈妈的声音从后面的客厅传来，一时之间杏花君十分尴尬。
　　
　　默苍离似乎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容很快就消失了，杏花君觉得像是昙花一现样美丽又短暂。
　　
　　“……诶诶诶随便你怎么叫吧，你这是也要去学校吗？”
　　
　　“嗯。”
　　
　　“那正好！我们一起走吧！以后都可以同路了~”
　　
　　杏花君的妈妈走到门口刚好看到看到这一幕，马上就按下快门。
　　
　　杏花君的妈妈职业是自由摄影师。
　　
　　……
　　
　　（4）第三十七张照片
　　
　　看起来是在照相馆照的，背景是p出来的，两个少年的表情却都不太好，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强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十六岁的杏花君倔强的站在公墓前，眼圈通红，却是强忍着一滴眼泪也不掉。哪个亲戚劝都充耳不闻，一动不动。最后大家也都慢慢散了，只当他太过伤心，等他悲伤过去就好了。
　　
　　从早到晚，杏花君什么也没吃，又累又饿。
　　但身体上的疲惫比不上心里的伤痛。
　　他只是直直的盯着那个冰冷的墓碑，墓碑上贴着母亲的照片，笑容和蔼，却已经没有温度了。
　　他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跟着妈妈生活了十几年，从来没见过父亲。
　　妈妈脾气不算特别好，会骂他，会念叨他，但也是实实在在的爱他。
　　
　　可是病魔带走了她。
　　
　　以后，他再也没有一个这么亲的亲人了。
　　
　　仿佛映衬他的心情似的，天上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很快他就全身湿透了。
　　
　　天色越来越暗。
　　
　　饥饿与寒冷将他摧残得摇摇欲坠，他感觉自己随时要昏倒了，却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就是不肯走。
　　
　　公墓园里静悄悄的，黑暗笼罩在，多了几分阴森。
　　
　　但他感觉不到害怕，甚至想就这样好了，没有了父母的他再也没人爱了。最好有鬼怪出来，把他也带走，杏花君绝望的想。
　　
　　“你还想在这里待多久。”
　　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杏花君被这声音炸醒。
　　
　　
　　默苍离撑着一把黑伞，慢慢朝他走过来。
　　
　　很快停在他面前，伞沿也顺势遮住杏花君。
　　
　　突然有人的气息过来，带来一些温度，让在冷风中站了一天的杏花君打了个寒颤。
　　
　　看到他那一瞬间，杏花君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突然就出来了，突然压抑的吼出来了：“你知道什么？！我妈死了！我妈死了！我再也没有妈妈了……”
　　
　　默苍离还是没什么表情，“那又怎么样。”
　　
　　这个混蛋！他这么大的事这么难过这么悲伤他却一句都不安慰，何况过去母亲还在的时候对他也很好，说是半个母亲也不为过，他居然如此冷漠，真是无情无义的人！！他早该看出来了，相处这么久，怎么说也该有点情谊了，可他脸上的表情却似乎从没有变过。
　　
　　杏花君止住眼泪，浑身发冷。
　　
　　默苍离却又靠近一步。
　　
　　“杏花，阿姨活着的时候很爱你。我从来没有过父母。”
　　
　　杏花君愣愣的看着他，突然扑上去死死的抱住他，嚎啕大哭。
　　
　　默苍离任由他抱着，也没做什么其它的安慰动作。
　　
　　他哭了很久很久，眼泪鼻涕满脸都是，直哭的嗓子都哑了，再也哭不出来，连说话都一抽一抽的。
　　“我还有你……对……对吗？我们以，以后……就相依为命了……”
　　
　　
　　默苍离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默苍离就领着他往回走，路过一家照相馆，停下了，“杏花，去照张相吧，阿姨生前最爱拍照了。”
　　
　　……
　　
　　（5）第四十三张照片
　　
　　一个盛着面的，很普通的碗。
　　
　　
　　
　　
　　“杏花，我饿了。”
　　
　　“好了好了！！看我煮的面！！你快尝尝，快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默苍离夹起一筷子，吃了一口，就吐出来了。
　　“难以下咽。”
　　毫不留情的评价。
　　
　　杏花君的表情马上变得很沮丧，“真有那么难吃吗？”自己也夹起来一筷子，意外的觉得挺好吃，便自顾自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的说
　　
　　“哪里难吃了，我觉得还好啊……嗯……越吃越好吃……苍离啊你再尝一口嘛？”
　　
　　
　　“不。”
　　
　　默苍离宁可饥肠辘辘也不吃，坐回沙发上，继续低着头看砖头书。
　　
　　杏花君无奈，又怕他饿着。只得三下五除二把碗里的面吃完了，又开了火，重新去煮面，嘴巴里一边念叨：“吃个面还这么挑剔，要是没有我在，你就得活活饿死……”
　　
　　“有你在也差不多。”
　
　　“……”
　　……
　　“难以下咽”
　　“我再煮，我就不信煮不出你要吃的味道”
　　 ……
　　“难吃”
　　“……我再煮”
　　“难吃。”
　　“现在呢？”
　　“还是难吃。”
　　“……”
　　“难以下咽。”
　　……
　　
　　“勉强入口。”
　　
　　终于听到他仿佛恩赦的话，杏花君快要累瘫了，趴在桌子上喘气。
　　
　　默苍离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出现幻觉，杏花君总觉得那眼里含有笑意……
　　
　　见他终于要提起筷子吃，杏花君却突然有气无力的说，
　　“等等等等……先别吃，让我拍下来，这历史性的一碗面。”
　　
　　那是妈妈留给他的相机。
　　
　　“咔擦”
　　
　　
　　（5）第五十一张照片
　　
　　一张集体合照，蓝色头发的青年笑得神采飞扬。绿发的还是一脸淡漠。
　　
　　
　　
　　从小学到高中，同班了八年，终于走到尽头。
　　拍了毕业照，
　　
　　“苍离啊，你报的什么专业？”
　　
　　“法学。”
　　
　　“哦哦~我是临床医学。”
　　
　　“嗯。”
　　
　　他知道杏花一直对母亲的去世耿耿于怀，所以报了医学。
　　
　　“苍离啊，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看的书是什么？”
　　
　　“《本草纲目》。”
　　
　　杏花垂头：“你果然还记得。”
　　再抬起来时他眼睛变得亮晶晶的：“苍离啊……”
　　
　　默苍离却突然出声打断他
　　“我们不会在同一个大学。”
　　
　　“哦……”杏花君又垂下头去，带了点沮丧，这个人太聪明了，总是能先一步猜到他的想法。
　　
　　随后又打起精神“没关系！就算不在同一个大学，我也可以坐车去看你！”
　　
　　默苍离看了他一会儿，看的他有点心惊胆战。
　　
　　
　　
　　（6）第七十二张照片
　　
　　蓝发的青年面容有些倦怠，笑容温暖，额间却有了深深的皱眉纹，手里抱着一沓书。
　　
　　
　　
　　茹琳的丈夫冽风涛因过失杀人，她哭的梨花带雨，双眼红肿，没有哪个律师愿接这个案子，因为证据确凿，必败无疑。
　　她无助的抓住了杏花君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杏花君的确知道有一个人能救冽风涛，可那个人行事极有原则，他也知道他的底线。
　　
　　但他不忍心看到青梅竹马的小师妹伤心欲绝。
　　
　　杏花君还是拨通了默苍离的电话，语气惶惶然：“苍离啊……你……”
　　
　　“你今天如果把请求说出口，那以后都不用来见我了。”
　　
　　
　　杏花君握着手机沉默了很久很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默苍离在电话另一头在等着他的选择，只闻清浅呼吸。
　　
　　“…………苍离，求你，救他。”说完仿佛力气被抽空了，杏花君整个人都虚脱了。
　　
　　“好。”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冷笑了一下。
　　
　　
　　（7）第七十三张照片
　　
　　没有景物，只有一扇门。
　　
　　
　　“你是故意的吧？你知道师兄对你的心思才故意借此把他推远……”
　　
　　“你似乎忘了是因为你。”
　　
　　茹琳狠狠的咬住嘴唇，瞪着他。
　　
　　“你知道他这么多年为你付出了多少吗？”
　　
　　“哦？自己不要的人内心感到愧疚，想要推给我？”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他！他的心里从来就只有……”
　　茹琳瞥见门外一片蓝色的一角闪过“师兄？！”
　　
　　杏花君顿在门外，又僵硬的开口“你们在说什么？我刚到，哈哈。”
　　
　　默苍离：“……”
　　
　　杏花君就站在门口，没进来，“茹琳啊，不是说好了来感谢默律师吗，怎么剑拔弩张的？”
　　
　　默苍离没有看茹琳，而是看着未完全打开的门，“不用了，只要你记得……”
　　
　　杏花君抢过话头，“我知道，我记得。我会信守承诺。”
　　
　　他快速的把门带上。
　　
　　其实他听见了。
　　
　　原来他在他心里就是别人不要硬塞给他的垃圾。
　　
　　原来苍离这么讨厌他。
　　
　　更厌恶他对他龌龊的心思吧。
　　
　　其实苍离他早就知道了吧，毕竟他那么聪明。
　　
　　
　　
　　
　　（8）明信片
　　
　　
　　“苍离，我明天就要离开了。”
　　
　　“苍离，我到了日本。这里的樱花很美，不知道为什么总让我想到你。”
　　
　　“苍离，不小心被人家看到了我的明信片，被人嘲笑我居然是个文艺青年，哈哈。”
　　
　　“苍离，我不在你身边，你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老是低着头玩iPad了，也不要熬夜，太伤身体了。”
　　
　　“苍离，我有很多话对你说，但我想你要是真的听到了，肯定会嫌我啰嗦。”
　　
　　“苍离，我很懦弱吧，还是没勇气把明信片寄给你……我怕会石沉大海，更怕你嫌我烦。”
　　
　　“苍离，好久不见了，我很想念你。”
　　
　　……
　　
　　
　　“苍离，我明天就回国了。我不会打扰你，就偷偷的回来看你一眼。”
　　
　　
　　
　　（9）最后一张照片
　　
　　默苍离面无表情的一张张翻过去，空白的大脑也被渐渐恢复的记忆填满。
　　
　　翻到最后一张照片，他的手指抖了一下，呼吸一窒。
　　
　　
　　
　　
　　
　　
　　来来往往的车流不停不休，出租车停下又开走，车上的人换了又换。
　　
　　那俊美的近乎阴柔的男子伫立在马路旁，已经不知道有多少辆出租车停在他面前，问他欲去往何方，是否需要载一程，他充耳不闻。
　　
　　
　　黑暗中潜伏的人影还在蠢蠢欲动，一日不妥协他们就像是咬住了猎物的野狗，打死都不松口。
　　
　　
　　为了那样东西，被迫背负起的责任，连双亲的牺牲也得当做筹码。
　　
　　很久以前他就学会了怎么和这帮道貌岸然的人斗智斗勇，怎么取舍，怎么利用。
　　
　　可他厌倦了这种斗争。
　　
　　他过了二十年这样的生活，真的很疲惫。但如果放弃，父母的死就毫无意义，甚至会被他们抹黑成讽刺的笑话。
　　
　　是时候该一棒子打碎这伙狼狗的贪婪之心了。
　　
　　眼角的余光扫到了那辆急急驶来的货车，默苍离表情不变，也不闪不避。
　　
　　他们不敢，若他死了，他们也得不到那样东西。
　　
　　毫无意义的，愚蠢的恐吓。
　　
　　
　　
　　
　　
　　“老七，是你派了人去？”
　　
　　“不是我，是老大。”
　　
　　“何必呢，又动不了他。”
　　
　　“吓他一下也是好的，这么多年了，真是不长教训。”
　　
　　“你以为钜子会怕这种程度的恐吓？”
　　
　　“哼，他的老相好今天回来了，我已经派人引他过去了。他当年特意把那小子支开，不正好是把筹码送去了我们的手里？”
　　
　　“老大，你真大胆，当心真惹毛了钜子哦。”
　　
　　“哼，老五，你也别顾着说风凉话，总这么僵持着不动，谁也套不着好处。”
　　
　　“会不会又是一步假棋……钜子会有这么容易暴露弱点？”
　　
　　
　　
　　
　　
　　疾闯而来的车离他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撞上――
　　
　　“苍离――！”
　　突然一个人冲过来抱住他，还来不及看清，巨大的车头猛烈的撞击就随即而至，把人掀起来往旁边一带再一个急转，轮胎在地上剧烈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响。
　　
　　
　　（10）
　
　　
　
　　医院顶层的风很大，太阳隐没在云层中，吝啬的把热量也一并收走。
　　
　　默苍离从上往下俯视，底下是十字街道，川流不息，像那天一样。
　　
　　“对不起。”
　　他对着空气轻声说。
　　
　　
　　
　　
　　
　　茹琳推开默苍离的房门，不见他人影，心里涌起了慌张，在原地站了几分钟，猛地扔下托盘，往顶楼狂奔。
　　
　　
　　他果然站在楼层边缘。
　　
　　
　　茹琳手抖的很厉害，心都提到了嗓子尖儿上。她是讨厌默苍离，更恨师兄因他而死他却什么也不记得。但她并不想他死，如果他死了，师兄在天有灵也不会原谅她。
　　
　　“默苍离！你要干什么？！你想寻死吗？！你死了师兄怎么办？！他豁出性命才换来你的命，你就这样浪费吗！”
　　
　　默苍离转过来看她，等她说完，才面无表情的回一句
　　
　　“谁说我要寻死。”
　　
　　他早就死了，这副躯壳不过是为了完成使命而存在的行尸走肉。
　　
　　
　　“你……”茹琳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气又怒，冷笑一声，“是，你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怎么会因他而寻死，我真是想多了。”
　　
　　
　　默苍离转身，走过茹琳的身边，从那个黑洞洞的楼梯口下去了。
　　
　　
　　
　　杏花君说他无情无义，
　　茹琳说他无情无义，
　　九算也说他无情无义。
　　
　　
　　其实他们说的都没错，他就是无情无义。
　　
　　
　　（11）
　　
　　
　　
　　
　　
　　“温皇，我该感谢你。”
　　
　　“哈，谢我什么？”
　　
　　默苍离低头看向一旁，手指抚过那本相册。
　　
　　“钜子真是狠心，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你恨我。但你还是帮了我。”
　　
　　“钜子曾说过，我们是同一种人。”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催眠失忆，又该什么时候想起。”
　　
　　“祝你成功。”
　　
　　
　　
　　有什么不能利用的？
　　杏花，我给过你机会了。
　　
　　为什么要回来卷入这场战争。
　　
　　
　　
　　
　　你给我清算九算的机会，但我不会报答你。
　　
　　
　　
　　
　　（12）
　　
　　
　　五十年后。
　　
　　默苍离离开的下午依然是晴秋，他无子无孙，无亲无友，孑然一身的过了好多年。
　　
　　行尸走肉的身体终于走到了生命尽头，将苦苦束缚的灵魂流放天迹。
　　
　　
　　一片红色的枫叶落在再无声息的脸上，遮住唇边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杏花，我来晚了。”
　　
　　
　　
　　
　　
　　
　　（end）
　　

――――――――――――――――

后续，补充：

我解释一下这个剧情吧。可能是我表达的问题，好像有点没说清。

这篇文中默苍离是从小就背负钜子的使命的，而且是从其父母那里继承，九算年纪比他大一辈，跟他父母一辈的，他们害死了默苍离的父母。

默苍离很聪明，从小就与九算周旋，他并不喜欢这种生活，但这是责任，是使命。

他设了一个局，留下了一个诱惑九算露出马脚的弱点，那就是杏花君。

但是他后来犹豫了，他给了杏花君一个离开的机会，故意把他气走。但杏花君还是回来了，最终无可避免走上死亡，这里其实默苍离是知道的，但他没有再阻止，而是顺势利用了这个机会。

默苍离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他的冷静，和舍得，他很清楚为了达成目的需要付出什么，九算给他的评价是，“钜子要做的事从来就不会失败”。

杏花君这颗棋子对他影响太深了，童年就开始的相伴，包容，温暖，杏花是温柔的光，他未必没对他动心，但他知道这辈子没有可能。

他不是不痛苦，甚至是太痛苦，他找到温皇催眠了自己，留下一个缓冲的机会，又设下相册这个伏笔，在合适的时机诱使自己想起。